〈超越自己〉

下一次寫詩，一定要比上次更好上一些，否則寧願不寫。隨著時間，收集更多碎屑，持有更多破碎的哀戚。任誰也無法將它整理，只能破破碎碎，無法完全。在看了更多的詩作之後，看了另一些散文以及小說，鬱悶的情緒更多了。像是早晨山上的霧，更像是謎。
 
深山中溫度低，清晨必定有霧。日光透過一層一層水氣，仍然難以打進眼裡。在葉上露水極重，是凝結出的寒冷氣氛。然而霧就是一道白光透過，感受山後有一餅黃色太陽，卻沒有溫度。這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失去知覺，睜著眼，看著一切發生，並沒有任何反應。即使受到強烈撞擊也並不疼痛，對於疼痛並不知道是什麼概念，漠漠看著一切，彷彿只是旁觀者。
 
情緒再也不會有起伏了。面對許多該憤怒的，告誡自己不可以因此曲折心情。那些情緒若是傾倒，還剩下什麼給自己呢？於是，暫時沒有情緒。
 
磅礡的概念也離開了身體。只有一些如薄霧，就是文章前面一點講的那種薄霧的情緒，伴隨著我。像是用幾個簡單音符做發聲練習，嗚嗚啊啊的音高起落，帶一些憂傷，一些激昂的釋放。今天剛好看到蘋果日報上關於鬼打牆的科學研究新聞，提到了人在失去地標指引的時候，將傾向於繞圈圈走。沒錯！這就是目前的情緒，繞著荒野的地走，一直繞圓圈，而自我意識卻以為一直向前走。直到再度回到熟悉的起點，才曉得自己始終沒有向前。久了，放棄了，竟以此為樂，以為這會是一種慰藉，我懂你不懂。
 
沒有誰願意在同一片風景中停留，即使是壯懷的大山也無法長久佇足。都市的人民始終無法久居山的深處，森林的孩子也無法習慣每夜每夜燈紅酒綠背後一份寂寥的情事。於是有些人特別偉大，每天每天做許多擅長的事，又特別擅長做這些擅長的事，又擅長比昨天的自己更好些。這真是令人稱羨的一樁事，卻只能羨慕。也正因如此，超越自己竟是一件痛快又痛苦的事，貫穿了每一個昨天與明天。正如陽光透過層層雲霧，照在地上、土上、門欄上，一種暢快，一種解放。
 
在雨中奔跑，也是一種超越。回想舊時記憶，何嘗在雨裡跑過。但你肯定懼怕在雨中跑步，直到真正跑過，才曉得做一件事是不需要害怕，無需害怕在懼人的環境中表露自己。直到真正經歷，經歷過了才懂得，超越自己就是在那些你所討厭的環境中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也不再覺得在惡劣環境中存活的自己偉大，那稱不上偉大，不再埋怨上帝，也不怨恨了。往後只希望能安安順順過上一段時間，遇上喜歡的人，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再過一陣子，希望生活有點不同。巧遇五年或者更久前認識的朋友，他過得不好，或者說你覺得他過得不好，卻也說不上什麼。說不上難過，畢竟那不是自己的人生；說不上平靜，因為沒有人是一座孤島，我們影響彼此，即使細微無人察覺。人生的每一段際遇都是恩賜，熬過了困境就會成為更好的人，有更多解決難題的能力。即使失敗了，也還可以在下次重新挑戰時瞭解自己的軟肋，告誡自己這次一定要堅定地走過去。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獨一無二的故事，我們都是獨特的人。想著這些，心情好起來了，那些惡雜的生活不再有了。至少你懂得避開，懂得和劣運打交道，也不再屈服。

說到這裡，應該暢快了吧。人生的大霧逐漸散開，隨之而來的是領悟。穿越了層層濃霧，眼前只有清晰的視野。大山有多麼瑰麗只有親眼看見的人曉得，山間流水的價值只有登過山的人曉得，所有的一切都將等到開始緬懷時才真正放下。

這就是超越自己。

〈孤身〉

北緯二十三度，沒有暖爐的需求
今夜甚冷，又雨
如果沒有羽絨沒有熱可可
不久便失溫
這個國度的人不曉得如何過冬
漸冷的時序，溫熱的回憶
發白的炭火不時散出炙紅

時暖時冰的火炭
沒有任何裝綴
東經一百二十一度，這裡的人不理解寒冷
十二月平地並不白
極端的經驗是沒有的
就不說如何恨如何愛如何慟如何夢裡尋你千百度
驀然回首卻發現你從未想靠我更近
我又再度能寫了
闃黑的沼澤中抬起右足緩步

濘淖餓狠地想吞噬誤入禁地的所有生物
越掙扎越絕望
放棄吧
最終將窒息於墨霾
暗夜化身成蛭
吮吸意識───────似真似假
揚聲器傳出最喜歡的阿根廷探戈
權且做為自暗獄朝上爬的一索細線吧

靜悄的夜
簷上的雨滴答滴答落地
沒有一句問慰
甚至，短訊留言迷返的信
在謐靜的細雨中萬物都睡著了
只剩少年在一處沒有暖爐的角落瑟抖著身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他閉上眼

12/22日記

如果還是個學生，遇到這種狀況我能充滿著無盡的盲目樂觀；可如今，我正走著許多人的地獄經驗，像是邱妙津。我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想終結這樣無止盡的茫然，心中開始有一股暴力，開始嘗試過去那些我排斥的經驗。懂得大口喝威士忌，傷身但暫時不傷心，傷心但暫時不傷神，傷神但我可以暫時讓最深最深層不願曝露出來的靈魂拋下一切。是墮落但不至於墮入地獄，我還存著一絲一毫的盼望，等待救贖。

我是多麼願意相信，有神。有神愛世人，而我是那脆弱急需被拯救的靈魂。卻又有多少人懂得神的救恩，多少人願意跟叛逆也純稚的靈魂共處。如果神存在，他會觸摸我，抱緊我，給我愛。記得我已多年未滴下累，我不願落淚，但我也無能落淚。我不知道能不能曝露我的無能，我不知道能不能展露我的疲憊，即使我曝露了這一切，卻又有誰能幫助我脫離呢？那過程必然是暴戾的，從來不會溫暖。

我人生的第一口酒是我還不及桌腳高時的一小杯高粱。我的爺爺端起小酒杯，我跟我最敬愛的爺爺要了一小口我以為的白開水。我不懂為什麼大人們用小杯子喝白開水，特別是在過年，一切應該大大方方的。毒辣的高粱是我的記憶，但從此我也喝高粱了。

杯子裝了什麼並不是那麼重要，是水也好，是酒也好，果汁也好，汽水也好。一口喝下去，煩惱也跟著喝下，幾個小時候，排出體外。但如今我喝酒，在我脆弱的時候。我喝酒，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束手無策的時候，在沒有人能陪我說話的時候，在感到無助的時候。一開始我還知道我為了什麼喝下這口酒，但現在我早就不知道了。那不重要。我需要喝酒。

在每一次狂喜過後隨之而來的悲感，我無以填滿，唯有酒與食物。但幸運的是我不必去傷害自己，讓那感覺從體內宣洩，讓傷口成為出口。我應該為此感謝嗎？我喝酒，再喝下一口酒，然後思考這個問題。這是目前的我，目前的我必須跨過的火欄。否則就如一個被困在火場的小孩，我無能為力。但我有能力突破這樣的困窘，我必須。

Memo of "40 Days of Dating" website

40 Days of Dating website here.


Day 1

Sometimes I think the “normal” people are just people you don’t know well enough yet.

觀看別人交往過程，觀看這個有趣的交往實驗，有時，我也很想參與這類的實驗。看似挺有趣的。不是太真的情境，才比較容易活出真實的自己，貼近自己本性的生活，面對事情的態度。有很多需要考量的，瞬間不需要太多計算。像我也是每天計算生活支出，計算行程這樣規劃會不會太麻煩，或者今天到底要做什麼才不會浪費，甚至我到底該不該繼續做那些我喜歡卻一定不會有立即收入的事。把事情做得純粹，不在意他人眼光，不在意利益得失，只希望有一個虛名。

不過我要說，刻意去避免某些事情，跟刻意去追求某些事情，都是很累的。如同昨天看到的一句話：「當你聽到感情太難經營了，這句話真正的意思往往是：經營自己太難了。」我一直追求中庸，但我的方法是先讓自己非常極端，這樣就找得到中庸之道了。做一個天生情緒化的人，我太想追求平淡，卻又時時藏不住情緒。這些自我的想像，究竟是不是真實的我，我說不清。

相信一個人，就不去懷疑。開心、難過，就想找人分享。寂寞的感受因此有點清晰，也一直選擇自我放棄的方式等待難過的情緒消失。不過我比較願意相信沒有永恆，也相信除了自己很少有可以信任的事物，以非常自我的方式活下去，還說不定可以得到某些賞識。

即使上一秒充滿希望的說話，下一刻也能奮自哀傷。做一個自由的人呢！即使沒人理解也可以，只要心中充滿愛的感覺，不是真實也沒關係。緣份、嘗試、發現、快樂。


Day 2

Are we so desperate for companionship that we'll compromise our happiness? Are we afraid to go after what we really deserve? And why don't we realize this until it's too late?

想像力一直讓我們認識世界的方法，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都是用想像去蓋一個世界。理解了，但還是描繪我心中的每一個人，認為他們就是我所理解的那個樣子。於是，有些貼心也不是真正貼到對方的心。都是想像。

做一個絕對真誠的人是很累的。往往你最真實的想法不為他人接受，或者那樣的真實是很困難的。我們心中的暴戾有時很巨大，甚至是致命的。而生活，如果不以天生的直覺去面對，往往當最佳時機出現，也無人知曉。理性是需要經驗歸納的，偏偏直覺抗拒的是矛盾，是那些理性經驗堆砌起來的例外，也有無法被歸類的情況。而這些都是當我們體認之後，為時已晚的。

於是不管是不是我們的想像，那些出自於貼心的假想，也都白費了。



Day 13

There is no such thing as a perfect relationship. People aren't perfect. No one likes perfection anyways, it's boring. Tim knows this. I think he uses these excuses to protect himself from getting too attached to a girl. I think he fears that if he gets too close he'll lose control of the situation and get hurt.


這段看完，我想到我也有類似問題，害怕和別人太親近。比起被傷害，害怕被傷害才是真正使我們受傷的原因。可以歸類成恐懼的一種，可以被克服。想著，我只是想做一件事，做完我會因此感到痛快。結果本來就不能被掌控時，做與不做的差別就只在於，做了痛快，選擇不做只是一直被慾望箝制。


Day 21

But if your feminine side is too developed, then there’s no direction in your life. On the other hand, if your male side is too developed, then there’s no meaning behind your direction and you can feel entirely lost.


Day 30

A relationship that can’t stand up to conflict is not worth staying in at all.


Day 37

1. It’s not easy to entirely understand yourself, let alone the person you are with. We are all constantly growing and evolving.

2. Sometimes you need to go a little crazy to stay sane.


大致上，我選出來這些句子都與我過去的經驗有關。而多數也正是自我探索時我不瞭解自己的那一部分。一部分是希望藉由他人說的話，讓大家感受到這些經歷的珍貴之處，一部分也是透過這些經驗的分享，省去親力親為才能對人生有所體悟的這類模式。但可能不是大家都懂，為什麼有時必須瘋狂才能保持理智，也不是每個人都懂一段關係若無法承受衝突是完全不值得繼續的。

這個網站記錄的是男女關係，探討的卻是個人內心的改變。與人相處完全是想像他人，少部分是理解。畢竟如果看了幾篇，會發現同一件事情在這兩個人的描述之下，會驚訝的令人覺得那根本不像是經歷過同一件事的兩位當事者。

於是，我認為。這些被我選出來的句子，提供我們思考的機會。透過毫無保留面對這個實驗，珍惜彼此友誼也真誠對待彼此的同時，好好思考這些生命的結晶。或許在衝突的時候可以更理解彼此的想法，或是在躊躇的當下灌入新的想法，有了解答。

一半，與另一半

傍晚為什麼要騎Ubike去信義區，而不搭乘捷運信義線？

直到以為Ubike轉搭捷運有優惠，像發現新大陸忍不住要昭告天下的一秒前，我才想到台北又多了一條捷運路線，目前免費試乘。

然而，那裡什麼新奇的事物也沒有。可能除了誠品商場與阪急百貨美食街之間有一個發傳單的年輕女孩。

我從遠處看著，打開剛從便利商店冰箱拿出的礦泉水，潤潤喉嚨。像在沙漠中剛抵達綠洲，最應該做的事。早起後，發覺喉嚨乾了，乾到彷彿下一刻他便燃燒，燒掉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燒掉我生命中剛開始的一天。正當我慢緩喝下水，體會先人刻下天降甘霖時的心情這刻，我看見她。這個女孩不特別，就是一個打工的孩子。短裙或許讓她顯眼，白上衣或許使她更為與眾不同，在冬天的街道，幾乎每個人都披一件深色外套。

我注意她，是因為她的穿著。也因為我曉得她的勇氣，忍受被拒絕的勇氣。有些人，經過。有些人，好似臉上嫌惡，發散全身的惡氣襲去。擁擠的走道，不特別多些什麼，少了什麼。遠處的我看到了這些。平時刻意避開這些散發傳單的男人、女人，甚至連街上的贈品我也是不屑的，我真的特別不喜歡手上掛著一些無法歸類的異物。今日，特意經過。剛好前面那對男女，有股味道。於是當我接下那張廣告傳單的時候，得到了三個字。「謝謝你。」甚至沒抬起眼，便走了。

這並不是全部。

另一半，另一半是剛滿十八的女生，更年輕的。一個人，稍微黝黑的膚色。一個人走，心中有不屬於忐忑也不屬於徬徨的搖擺心情。我一直偷瞄她，也知道偶爾她看看我。這就是人與人間奇妙的感應，感覺有點相似卻不全然屬於一類人。因此好奇，有些曖昧的確認。這其實也會在同性間漫沿，卻特別在一男一女間更為明顯。

說不清為何這就是另一半，另一個半天的紀事。但就是了。或許我在他身上找到寂寞的感覺，特別是在群體中，我也曾是那角落的一員。缺乏陪伴的時候總希望有一個人出現，使我永遠不會落單。殷切期盼在霧中有人走近，便不會在深山中孤身一人，一陣靜謐，一股寂寥。特別與我第一次登山的經驗密合，遠遠落在同伴十分鐘以上的路程外。我一個人聽山林鳥鳴，一個人聽叫不出名的獸嚎，樹叢是啞子不與我聊天，山石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一切都是新奇卻又無法掌控的泥地，濕葉鋪出的山道，苔蘚長出的指標，這就是第一次登山。我好，我知道；我不好，只有我知道。

所以我不曾讓任何一個角落佔據兩個人，那是我最安全的棲所。之後也不會有任何情緒，即使我記憶裡貌似有一個人曾經讓我在意，並且感知她的存在。希望我真的佔據了這個角落。如此我才能在年紀以外的地方，發現她的存在，是我曾經無法忽略的。